头痛得像要裂开。我睁开眼,头顶是巨大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

这不是我那个十五平米出租屋的天花板。身下的床垫软得离谱,

盖在身上的薄被带着一股陌生的、冷冽的香水味。“醒了?”一个冷淡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我扭过头。床边站着个保养得宜的中年女人,穿着质地很好的套装,头发一丝不乱。

她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件有瑕疵的商品。她身后几步远,还有个穿着校服的女孩,

十七八岁的样子,怯生生地抓着衣角,眼睛红红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脑子里嗡的一声,

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猛地涌进来。裴家。豪门。养女。真千金回归。我叫裴砚书?不,不对。

我叫……我原来的名字是什么?想不起来。只记得昨晚熬夜改方案到凌晨三点,眼前一黑。

现在,我成了这个也叫裴砚书的假千金。“砚书,”中年女人,也就是这身体的养母,

裴夫人,语气没什么起伏,“**妹……清悦,回来了。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那个叫裴清悦的真千金,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又迅速低下头,手指绞得更紧了。“哦。

”我应了一声,嗓子有点干哑。除了这个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震惊?恐惧?茫然?

全搅在一起,堵在胸口。裴夫人似乎对我的平静有点意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清悦受了苦,身子弱,你多让着她点。学校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清悦跟你一个班。

”她顿了顿,补充道,“高三了,别影响学习。”说完,她没再看我,

转身轻轻拍了拍裴清悦的背,声音放柔了些:“清悦,别怕,回家了。

”然后带着她离开了我的房间。门轻轻关上。豪华的卧室瞬间安静得可怕。我撑着坐起来,

环顾四周。房间很大,布置得很精致,衣帽间里挂满了当季新款,

梳妆台上全是昂贵的护肤品和彩妆。这具身体的原主,显然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可这一切,

现在都摇摇欲坠。真千金回来了,我这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位置尴尬。

脑子里属于原主裴砚书的记忆断断续续,像个信号不良的老旧电视。她似乎很骄纵,

仗着养父母的宠爱,在学校里也是风云人物,但成绩……烂得一塌糊涂。高三了,

总分连三本线都够呛。而我?我用力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得抽气。不是梦。

我原来的记忆也清晰起来——一个普通社畜,没什么特别的,但唯一值得称道的,

是当年高考,我是我们那个十八线小县城的理科状元,拼了命考上了顶尖的985。学霸?

这个词离现在的裴砚书,十万八千里。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我拿起来一看,

屏幕显示“林屿”。一个名字蹦出来。林屿,原主的狐朋狗友之一,富二代,同样不学无术。

“喂?”我接通。“裴大**!醒了?昨晚玩嗨了吧?”林屿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

“下午‘魅色’组了个局,新来了几个小开,帅得很,来不来?”魅色?本市有名的销金窟。

原主是那里的常客。“不去。”**脆地回绝,嗓子还有点哑,“头疼,在家看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然后爆发出夸张的大笑:“看书?裴砚书,**逗我呢?

你认识书长什么样吗?是不是昨晚喝太多假酒把脑子烧坏了?别装了,赶紧的,

位置给你留着!”“说了不去。”我没心思跟他废话,“挂了。”“哎别……”他话没说完,

我直接按了挂断键。世界清净了。看书?我看着自己那双做过精致美甲的手。这双手,

以前只会刷手机、端酒杯、签裴家给的无限额附属卡。现在,它得拿起笔了。真千金回来了。

裴家还会养一个毫无价值、只会惹祸的假女儿多久?靠人不如靠己。高考,

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至少,得先考上个像样的大学,给自己挣条退路。我翻身下床,

脚步还有点虚浮。走到巨大的落地书柜前。原主的书柜像个摆设,

里面塞满了各种奢侈品包包和**版玩偶,真正的书寥寥无几,还都是崭新的。我翻了半天,

才在最底层角落里,找到几本落了灰的高中教材。我抽出一本数学必修五,拍了拍灰,

封面上的函数图像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翻开第一页,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映入眼帘。

头更痛了。不是生理性的,是那种面对完全陌生领域的茫然和压力。

十几年没碰过高中课本了,当年学的东西早就还给了老师。我深吸一口气,

拿着书坐到书桌前。翻开第一章,**与函数概念。还好,最基础的。时间一点点过去。

房间里只剩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和我偶尔用笔在草稿纸上划拉的沙沙声。看得很慢,很吃力。

很多概念需要重新理解,公式需要重新推导。遇到卡壳的地方,我就停下来,反复看例题,

或者上网搜讲解视频。手机又震动了好几次,有林屿的,还有其他几个狐朋狗友的。

我看都没看,直接调了静音。直到佣人敲门喊吃午饭,我才惊觉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脖子僵硬,眼睛发酸。但看着草稿纸上自己重新推演出来的几道题,

心里竟然有种久违的踏实感。餐厅里,气氛有些微妙。长方形的餐桌,

裴父坐在主位看财经报纸,裴夫人安静地用餐。裴清悦坐在裴夫人旁边,小口吃着东西,

几乎不敢抬头。我的位置在裴清悦对面。我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地拿起筷子。“砚书,

”裴夫人放下汤匙,看着我,“下午清悦要去学校熟悉环境,你带她去。

顺便帮她领下教材校服。”“嗯。”我应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青菜。

裴清悦飞快地看了我一眼,眼神怯怯的,带着点讨好和不安。“谢谢……砚书姐姐。

”“不用谢。”我语气平淡。裴父从报纸后抬眼看了我一下,没说什么,又继续看报。

一顿饭吃得沉默无声。裴清悦大概很不习惯这种氛围,吃得很少。下午,司机送我们去学校。

市重点,明德高中。原主裴砚书能进来,全靠裴家的巨额赞助。走进高三(1)班的教室,

原本喧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在我和紧跟着我身后、显得局促不安的裴清悦之间来回扫视。“哟,裴大**,稀客啊!

还以为您又去哪国度假了呢!”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李薇,原主的塑料姐妹花之一,

家里也是暴发户,一直想巴结原主。我没理她,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靠窗倒数第二排。

位置不错,可惜原主不是用来看书,是用来睡觉和照镜子的。裴清悦像只受惊的鹌鹑,

低着头,双手紧紧抓着书包带子,站在讲台旁边不知所措。“新同学?

”班主任王老师走了进来,是个四十多岁、戴着眼镜、一脸严肃的女老师。她看了看裴清悦,

又看了看手里的名单,“裴清悦?哦,你就是新转来的同学。”她显然提前知道了些内情,

语气还算温和,“你先坐……”她目光扫视着教室,寻找空位。“老师,”我举起手,

指向自己旁边的位置,“我同桌转艺术班了,这里空着。”王老师愣了一下,

显然没想到我这个“刺头”会主动开口,而且态度这么……正常?她推了推眼镜:“也好。

裴清悦,你就坐裴砚书旁边吧。”裴清悦如蒙大赦,赶紧小跑过来,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

小声说了句:“谢谢砚书姐姐。”“叫我名字就行。”我说。

李薇在后面嗤笑一声:“装什么姐妹情深。”我当没听见,

从桌肚里拿出上午没看完的数学书。王老师开始上课,讲的是物理,电磁感应。

我努力集中精神听,但隔行如隔山,物理基础比数学还差,听得云里雾里。

身边的裴清悦倒是坐得笔直,听得很认真,时不时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下课铃响。

“裴砚书!”李薇立刻带着她的两个跟班围了过来,目标却是我旁边的裴清悦。她抱着手臂,

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裴清悦,“新来的?叫什么名字?跟咱们裴大**什么关系啊?

长得……啧,还挺像那么回事。”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审视和敌意。裴清悦脸一下子白了,

身体往后缩了缩,求助似的看向我。“她叫裴清悦。”我把物理书合上,抬起头,

平静地看着李薇,“裴家的女儿。还有问题?”“裴家的女儿?”李薇夸张地笑起来,

“裴家不就裴砚书一个女儿吗?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野……”她话没说完。“李薇。

”我打断她,声音不高,但很冷,“管好你的嘴。她是我妹妹。”我站起来,

挡在了裴清悦前面。这身体个子高挑,比李薇高出半个头,俯视着她。

李薇被我眼里的冷意慑了一下,嚣张的气焰滞了滞,随即又梗着脖子:“妹妹?哈!裴砚书,

你搞什么鬼?别以为……”“李薇,”我打断她,凑近一步,压低了声音,

只有我们几个能听见,“你家最近是不是想拿城西那块地?好像卡在裴氏地产的审批环节了?

”李薇的脸色瞬间变了。她家是建材商,确实在巴结裴氏。我退开一步,

声音恢复正常:“所以,别给自己家找麻烦。离她远点。”我指了指裴清悦。

李薇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我和裴清悦之间来回扫视,

最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带着跟班灰溜溜地走了。围观的同学窃窃私语,看我的眼神都变了。

惊讶、好奇、探究。我没理会,坐下,继续翻开数学书。裴清悦在旁边,

小声地、带着哭腔说:“砚书……姐,谢谢你。”“举手之劳。”我头也没抬,

“在学校遇到麻烦,可以找我。”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像被按下了快进键,

又沉重得如同在沼泽里跋涉。我彻底切断了和以前那群狐朋狗友的联系。电话不接,

短信不回。林屿气急败坏地在校门口堵过我几次,都被我冷着脸绕开了。

他最后撂下一句“裴砚书,**等着瞧!”,再没出现过。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我像个贪婪的饕餮,疯狂地吞噬着知识。白天在学校,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

我几乎长在了座位上。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曾经引以为傲的理科,

如今像一座座险峻的高山。英语还好,底子没丢光,但词汇量退化得厉害。语文和政治历史,

完全就是从头再来。我把所有能找到的时间都挤出来。课间十分钟背单词,

午休时间刷数学题,回家的车上听英语听力。晚上回到那个豪华却冰冷的“家”,

吃完饭就一头扎进自己房间,台灯常常亮到后半夜。裴夫人对我这种“改邪归正”的勤奋,

起初是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后来渐渐变成了习惯性的无视。裴父更是很少在家,

偶尔碰面,也只是淡淡地点个头。裴清悦成了我在这个家唯一能平和相处的人。她很安静,

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在学校,她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学习异常刻苦,

成绩中等偏上。李薇那伙人没再敢明着找她麻烦,但背后的指指点点和孤立从未停止。

她从不抱怨,只是默默承受着。我们之间话不多。她有时会小心翼翼地问我一些数学题,

我尽量用她能听懂的方式讲。她也会在我熬夜时,轻轻放一杯温牛奶在我门口。

这种沉默的、带着点同病相怜意味的“互助”,成了高压生活中一丝微弱的暖意。

高三第一次月考,毫无悬念地给了我当头一棒。总分368,班级倒数第五。数学72,

物理45,化学58……惨不忍睹。唯一能看的只有英语,128。成绩单发下来的时候,

教室里一片哗然。虽然原主裴砚书以前也考得差,但这次,

她是顶着“洗心革面”、“头悬梁锥刺股”的光环考的。

李薇拿着她那张四百出头的成绩单(在重点班也算下游),故意在我面前晃,

笑得很大声:“哟,裴大学霸,闭关修炼这么久,就修出这点道行?这分数,专科都悬吧?

啧啧啧,白瞎了那么好的位置,不如让给有需要的人!”周围的窃笑声像针一样扎人。

王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语重心长:“裴砚书,老师看到你这段时间的努力了,

态度值得肯定。但是……这成绩,离高考要求还差得很远。光有态度不够,方法也很重要。

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不要考虑……”她话没说完,意思很明显,劝退或者转去普通班。

“老师,”我打断她,看着成绩单上刺眼的数字,指甲掐进了掌心,“再给我一次机会。

下次月考,我保证进步。”王老师看着我眼里的执拗,叹了口气:“好吧。

有困难随时来找我。”拿着那张耻辱的成绩单走出办公室,在楼梯拐角,我碰到了裴清悦。

她手里也拿着成绩单,脸色有些苍白,看到我,下意识想把成绩单藏到身后。“多少?

”我问。她犹豫了一下,小声说:“……512。”中等偏下,但比我强太多了。至少,

能上个不错的二本。“挺好。”我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心里像被塞了一块浸了冰水的海绵,又冷又沉。差距太大了。一个月的时间,

在别人眼里可能是笑话,但我知道自己付出了什么。可结果,冰冷得不近人情。回到教室,

我把那张368的成绩单揉成一团,狠狠塞进书包最底层。然后,摊开数学错题本,

一道一道地分析错因。基础概念不清?公式没记牢?解题思路错误?计算失误?

我把错题分门别类,红笔标注得密密麻麻。每一道错题,都像一根鞭子抽在身上,

提醒我差距在哪里。那天晚上,我房间的灯亮到了凌晨三点。挫败感没有击垮我,

反而像淬火的冷水,让我更加清醒和……凶狠。我调整了策略。

不再盲目追求所有科目齐头并进,时间不允许。我必须抓大放小。数学和英语是重中之重,

提分空间也最大。物理化学次之,生物跟着课堂走。语文和文综,暂时战略性放弃,

只保证课堂效率和基础分。我成了办公室的常客,追着各科老师问问题,

从最基础的开始问起。起初老师们很惊讶,甚至有些敷衍,但看我问得认真执着,

笔记记得一丝不苟,态度也渐渐转变。数学老师老周,一个头发花白、脾气有点倔的老头,

被我缠得没办法,丢给我一本他手写的《基础题型通关宝典》,

没好气地说:“先把这本啃透了再说!别好高骛远!”我如获至宝。

时间在笔尖和书页的摩擦声中飞速流逝。第二次月考在压抑的气氛中到来。成绩公布那天,

我坐在座位上,手心微微出汗。李薇早早凑到了成绩公告栏前,

尖着嗓子念排名:“……第35名,张伟……第36名,裴清悦,538!哟,

新同学进步挺快嘛!……第37名……”她故意顿了顿,吊足了胃口,然后猛地提高音量,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第37名!裴砚书!总分——458!

”教室里响起一片低低的吸气声和议论声。458!比上次整整提高了90分!

班级排名从倒数第五,蹿升到了中下游!我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下来,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虽然还是不高,离目标差得远,但这90分的进步,像一针强心剂,

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血管里。它证明了我的方向是对的,努力没有白费!“切,458而已,

得意什么?还不是吊车尾。”李薇酸溜溜的声音传来,但明显底气不足了。我没理她,

径直走到公告栏前,找到自己的名字。数学:102!突破了三位数!英语:135!

物理65,化学70……每一科都有进步。语文和文综依旧惨淡,但也在预料之中。

“裴砚书,”王老师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拍了拍我的肩膀,

“不错!进步很大!继续加油!”我用力点了点头。回到座位,

裴清悦小声对我说:“砚书姐,恭喜你。”“谢谢。”我看着她真诚的眼睛,

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浅浅的笑容,“你也是。”这个笑容,在下午放学回家时,

彻底僵在了脸上。客厅里气氛凝重。裴父难得地坐在沙发上,脸色铁青。裴夫人坐在他旁边,

脸色也不好看。裴清悦站在一旁,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茶几上,

放着一个打开的、看起来很廉价的旧首饰盒,里面是一条细细的、款式老旧的银项链。

“跪下!”裴父猛地一拍茶几,震得茶杯哐当作响。我脚步顿住,心头一沉。“裴砚书!

你还有什么话说!”裴父指着我,怒不可遏,“清悦妈妈留给她的唯一念想!

你就这么容不下她?非要偷走扔掉?!”“我没有。”我站在原地,声音冷静。

目光扫过那条项链,又看向裴清悦。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身体抖得更厉害了。“没有?

”裴夫人站起身,走到我面前,眼神是我从未见过的冰冷和失望,“佣人亲眼看见,

昨天下午你鬼鬼祟祟地从清悦房间出来!今天清悦就发现项链不见了!

在花园的垃圾桶里找到了盒子!不是你是谁?家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做这种事!”人证?

物证?指向性如此明确。我看向裴清悦:“裴清悦,你说,是我拿的吗?

”裴清悦猛地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痕,眼神充满了痛苦和挣扎,嘴唇哆嗦着,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你看她做什么!还想威胁她不成!”裴父厉声喝道,“清悦性子软,

善良!被你欺负了也不敢说!裴砚书,我裴家养你十八年,锦衣玉食,供你上学,

就养出你这么个心胸狭隘、嫉妒成性的东西!清悦回来碍着你什么了?你就这么容不下她!

”“我说了,我没有偷。”我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

愤怒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这拙劣的栽赃!可偏偏,在这个家里,

在“真千金”委屈的眼泪面前,我这个“假千金”的辩解,苍白得可笑。“你还狡辩!

”裴父气得胸口起伏,“好!好!既然你这么看不上裴家,这么容不下清悦!那你滚!

现在就给我滚出去!裴家没有你这种女儿!”“老裴!”裴夫人惊呼一声,似乎想劝阻,

但看到裴父暴怒的脸色,又看了看哭泣的裴清悦,最终抿紧了唇,别开了脸。“滚!

”裴父指着大门,咆哮道。空气死寂。我看着盛怒的裴父,看着沉默的裴夫人,最后,

目光定格在裴清悦那张满是泪痕、写满“无辜”和“痛苦”的脸上。她避开了我的视线。

一瞬间,所有的愤怒、委屈、不甘,都奇异地沉淀下来,变成一种冰冷的决绝。“好。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我走。”我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转身上楼。

脚步很稳。回到那个住了十八年、奢华却从未真正属于我的房间。我迅速地打开衣柜,

没有拿那些昂贵的衣物和包包,只拿了几件最普通、方便换洗的T恤和牛仔裤,

塞进一个双肩包里。然后,我走到书桌前,

把桌上那几本翻得卷了边的教材、习题册、密密麻麻的错题本,

还有老周给的那本《基础题型通关宝典》,一本一本,仔细地、用力地塞进包里。

拉链几乎要被撑开。背上沉甸甸的书包,我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房间。水晶吊灯依然璀璨。

下楼。客厅里,裴父背对着我,怒气未消。裴夫人坐在沙发上,神色复杂。

裴清悦还站在原地抽泣。我目不斜视,径直走向大门。“站住!”裴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带着余怒,“把你的东西都拿走!别脏了裴家的地方!”我脚步没停,

手已经握住了冰凉的门把手。“等等。”裴夫人突然开口。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

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卡,塞到我手里,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疲惫和不易察觉的复杂,

“这里面……有点钱。密码是你生日。拿着……在外面,别委屈自己。

”我看着那张薄薄的银行卡,又抬眼看向裴夫人。她的眼神里,有失望,有责备,

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极其微弱的挣扎和不忍?“不用了。

”我把卡推了回去,声音平静无波,“裴夫人,这些年,承蒙照顾。钱,我会还的。”说完,

我拧开门把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身后沉重的雕花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隔绝了那个金碧辉煌的世界,也彻底斩断了我与裴家那摇摇欲坠的联系。

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我。身上只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

我站在空旷的别墅区人行道上,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四周是高档别墅的寂静轮廓。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冰冷的空白,

以及背上那沉甸甸的书包带来的、唯一的、滚烫的实感。下一步,去哪?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我拿出来,屏幕亮着,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

备注信息只有两个字:林屿。我盯着那个名字,手指悬在冰冷的屏幕上。风更大了,

吹得脸颊生疼。几秒钟后,我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拒绝”。然后,我点开手机地图,

搜索最近的、24小时营业的连锁快餐店。明亮的黄色M标志在屏幕上闪烁。

我拉了拉单薄外套的领口,把书包带子往上提了提,迈开脚步,

朝着地图上那个亮着灯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进了深秋寒冷的夜色里。快餐店橘黄色的灯光,

在寒冷的深夜里像一块温热的黄油。推开门,暖气混合着油炸食品的油腻味道扑面而来。

凌晨时分,店里人很少,只有几个熬夜赶方案的程序员和穿着外卖服的小哥趴在角落里打盹。

我找了个最靠里、灯光最亮的角落位置坐下。书包放在旁边的椅子上,沉甸甸的。

店员是个年轻女孩,打着哈欠过来点单。“一杯热水,谢谢。”我的声音有点哑。

店员愣了一下,大概没见过凌晨跑来快餐店只点一杯热水的。“……好的,稍等。

”热水很快送来,透明的塑料杯,烫手。我捧着杯子,汲取着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暖意。

指尖的冰冷稍微缓解了一些。大脑也从刚才那场风暴般的驱逐中,逐渐恢复了运转。下一步,

是生存。裴夫人塞给我的卡,我没要。骨气?或许有。但更多的是清醒。拿了那张卡,

就等于还欠着裴家的情,甚至可能被解读为变相的“认罪”或“妥协”。我需要彻底的切割。

现在,我身上只有原主裴砚书包夹层里的一点零钱,大概两百多块。还有一部手机。这点钱,

别说住,连吃几天饱饭都成问题。高考还有半年多,

我必须找到一个能让我活下去、并且继续学习的地方。打工。这是唯一的出路。我拿出手机,

点开常用的招聘APP。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

服务员、奶茶店店员、便利店收银……要求都不高,但时间是个大问题。高三冲刺期,

我需要大块的学习时间。夜班?通宵便利店或许可行?但长期熬夜,身体垮了,一切都白费。

目光扫过家教信息栏。要求985/211在校生或毕业生,有教学经验,课时费诱人。

我现在顶着“裴砚书”的名字和368(现在是458)的月考成绩,连门槛都摸不到。

焦虑像细小的蚂蚁,开始啃噬冰冷的镇定。“需要帮助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抬起头。是刚才那个点单的女店员。她看起来二十出头,扎着简单的马尾,

脸上带着熬夜的疲惫,但眼神很清澈。她手里还拿着块抹布,显然是在打扫卫生。

我摇摇头:“不用,谢谢。”她没走开,反而在我对面坐下了,隔着小小的桌子。

“我看你……背着书包,是学生吧?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语气带着关切,

没有恶意。“嗯。高三。家里……有点事。”我含糊地说,捧着水杯喝了一口。

热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稍微扩散开一点。“高三啊……真辛苦。”她理解地点点头,

随即压低声音,“那个……我看你坐了好一会儿了,就点了一杯水。是不是……遇到难处了?

”她指了指我放在旁边椅子上的大书包,“离家出走?”我沉默了一下。

在这个陌生女孩善意的注视下,紧绷的神经有一丝松动。“差不多吧。没地方去。

”女店员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她想了想,

声音更低了:“这样啊……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快下班了。我在附近城中村租了个小单间,

地方不大,但……可以暂时收留你一晚。明天白天,你再想办法?”我猛地抬眼看向她。

萍水相逢,深夜收留一个陌生女孩?这善意来得太突然,也太冒险。她似乎看出了我的戒备,

连忙摆手:“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叫陈小雨,就在这家店打工。我也有个妹妹,

跟你差不多大,在外地读书。看你一个人……怪不容易的。”她掏出手机,点开相册,

翻出一张合影,里面是她和一个笑容灿烂的年轻女孩,眉眼确实有几分相似。“喏,

这是我妹。”我看着她手机里的照片,又看了看她真诚的眼睛。疲惫和寒冷席卷而来,

身体比大脑更先做出了决定。“……谢谢。”我说。“别客气!”陈小雨松了口气,

露出笑容,“那你等我会儿,我收拾一下,马上交班!”半小时后,

我跟着陈小雨走出了快餐店。深夜的城市褪去了喧嚣,街道空旷冷清。我们穿过几条马路,

走进一片与刚才高档别墅区截然不同的区域。狭窄的巷子,头顶是杂乱如蛛网的电线,

两旁是密密麻麻的自建楼,墙体斑驳,窗户里透出昏黄的灯光。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油烟和某种说不清的混合气味。这就是所谓的城中村。

陈小雨带着我在迷宫般的小巷里七拐八绕,最终停在一栋五层高的旧楼前。楼道狭窄昏暗,

感应灯时亮时灭。她住在三楼最里面的一间。打开门,

一股淡淡的霉味混合着廉价香薰的味道。房间很小,只有十平米左右,

放着一张单人床、一张旧书桌、一个简易布衣柜,就几乎转不开身。但收拾得很干净。

“地方小了点,别嫌弃。”陈小雨有点不好意思,从床底下拖出一个折叠行军床,“你睡床,

我睡这个就行。”“不用,我睡行军床。”我把书包放下。“哎呀,

你是客人……”“我不是客人。”我打断她,语气认真,“谢谢你收留我。已经很麻烦你了。

”陈小雨见我坚持,也没再推让。她帮我铺好行军床,

又翻出一套干净的旧睡衣和洗漱用品给我。“洗手间在走廊尽头,公用的。

热水要等晚上九点以后才有。你先凑合一下。饿不饿?我还有点泡面。”“不饿,谢谢。

”我接过东西,心里沉甸甸的,“房租……我会尽快想办法给你。

”陈小雨摆摆手:“先别说这个。你安心住下,高考要紧。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裴砚书。”我说出这个名字,感觉有些陌生。“砚书?真好听!”陈小雨笑着夸道,

“像书香门第的大**。”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大**?现在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洗漱完,躺在硬邦邦的行军床上,听着旁边陈小雨均匀的呼吸声,我却毫无睡意。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的痕迹,像一幅抽象画。书包就放在床头,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

没有退路了。裴家回不去。陈小雨这里只能是暂时的避风港。

我必须尽快找到能养活自己、同时不耽误学习的方法。家教……不行。成绩不够硬。

普通**……时间冲突太大。还有什么?我苦苦思索着,原主裴砚书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里,

除了吃喝玩乐,似乎……还有一个被她遗忘的角落?她好像……画得不错?

记忆里闪过一些零散的画面:无聊时在课本上涂鸦,

被老师骂过;曾经报过一个很贵的素描兴趣班,上了两节就嫌枯燥不去了……画画?

一个念头,像黑暗中擦亮的火柴,微弱,但瞬间点燃了某种可能。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

我就起来了。陈小雨还在熟睡。我轻手轻脚地洗漱完,背上书包,离开了小屋。

清晨的城中村已经苏醒。早点摊冒着热气,上班族行色匆匆。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包子铺,

买了两个素菜包,一边啃一边走。目的地是本市最大的图书批发市场。这里除了卖书,

还有很多卖美术用品和文具的摊位,价格比商场便宜很多。我用身上仅剩的钱,

买了几支最普通的铅笔(HB、2B、4B)、一块橡皮、一沓粗糙的素描纸,

还有一本最基础的《素描入门教程》。钱花得精光。然后,我回到了快餐店。

陈小雨已经开始上早班了,看到我背着书包、拎着画具回来,很惊讶。“砚书?

你这是……”“小雨姐,”我看着她,“我能在店里角落画画吗?就白天客人少的时候,

不影响你工作。我……想试试接点画稿。”陈小雨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处境和意图,

立刻点头:“当然可以!角落那个位置,平时也没什么人坐。你画你的,就当自己家!

需要什么跟我说!”“谢谢。”我心头一暖。我在那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我摊开粗糙的素描纸,翻开那本薄薄的《入门教程》。

第一课:排线练习。我拿起HB铅笔,按照书上的图示,在纸上画下第一条线。歪歪扭扭,

像条蚯蚓。第二条,第三条……手腕僵硬,用力不均,线条或深或浅,杂乱无章。

旁边桌一个等餐的小男孩好奇地探过头:“姐姐,你在画什么呀?乱糟糟的。”我手一顿,

脸上有点发烫。深吸一口气,继续。横线,竖线,斜线,交叉线……一遍又一遍。

铅笔在纸上摩擦发出单调的沙沙声。指尖很快磨得发红。陈小雨不忙的时候,

会给我端杯热水过来,小声鼓励:“别急,慢慢来,刚开始都这样。”一整天,

除了上厕所和啃早上剩下的那个冷包子,我都在重复这个枯燥到极点的练习。手臂酸痛,

眼睛发花。纸篓里很快堆满了废弃的练习纸。傍晚,快餐店人多了起来。我收起画具,

拿出课本和习题册。嘈杂的环境反而让我更加专注。

数学题、英语单词、物理公式……笔尖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饥饿感一阵阵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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